第八章 终于可以在一起
果然白沭北很快就沉默地松开她,抚了抚她微微凌乱的黑发:“饿吗?”
“睡觉。”他轻轻抚着她的后背,似乎累极了,语气里透着一股疲惫。
白小黎说着走到冰箱前,打开时里面却是满满当当的,而且都是新鲜的食材,很少见速冻食品。
她用力点了点头,随即看着他将自己按坐在单人床上,英俊的面容笼罩在一层昏黄的光晕里,声色低沉:“在这儿等着。”
白小黎更是吓了一跳,老大结婚了?居然什么消息都没透露?!
林晚秋没想太多,起身跪坐在他身侧就开始轻轻地给他按压额角:“你喝酒了还开车,以后不许了。”
白小黎贼贼地笑起来:“他们现在忙得差不多了,要不……你去找他给他个惊喜?”
他嘴上骂着,心里却隐约有些不安,老三说的话他不是没想过,以前不知道林晚秋的心思也就罢了,现在知道她居然那么喜欢自己,这么利用她,多少有些浑蛋。
“你回来了?”林晚秋睁开迷糊的睡眼,在夜色里沉沉看着他,留意到他一直紧拧眉心的动作,慢慢坐起身,“又喝酒啦,头疼?”
等用餐的时候,白小黎才神秘兮兮地告诉林晚秋:“其实今天是老大让我过来的,他只说让我陪陪你,也没说你们结婚的事儿,实在太不厚道了。”
白沭北盯着报纸上的铅字渐渐沉默下来,昨晚想了一整晚,他其实早就下了决心。他是个浑蛋,可是多少知道责任心,更何况没人比他更清楚母亲对孩子意味着什么,他已经有个不美好的童年了,他的孩子不能再遭受相同的待遇。
孩子现在一声声“妈妈”叫得极其顺口,白沭北微微挑起眉,阴晴不定地看了眼厨房里的身影:“宝宝这么希望爸爸和大姨结婚?”
那群小护士叽叽喳喳的,完全没注意林晚秋暗淡下去的眸色。
他将她往怀里揽了揽,这才在她发顶低声呢喃:“路况险峻,如果你出什么意外,我一辈子都不安心。”
顾安宁在彼端嗓子有些哑,说话并不利索,毕竟昏睡了这么多年,此刻醒来还有些恍惚。她极缓地说着:“我刚醒,想你,婚礼,对不起。”
林晚秋伤感地沉默下来,林知夏复又长长吁了口气,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:“我们家小丫头要嫁人了,哥哥不拖你后腿,祝你幸福。晚秋,你这么好,会得到幸福的。”
她站在原地有些呆,都忘了先说点什么。
几个女孩都惊讶极了:“白沭北居然结婚了呀,我们一点儿都不知道。”
林晚秋被她一声突兀的“嫂子”喊得有些懵,随即又特别不好意思:“我……你想吃什么?”
她拿着药单准备到三楼去拿药,站在楼梯拐角处低头整理单子,刚刚抬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进了电梯。
这次他用了最传统的方式,一直俯在她上方沉默地看着她。
他们好像对婚事没有任何商榷,虽然她必定是无条件听从他的安排,可是还是有种被人一路赶着跑的仓促感。
林晚秋按白小黎给的地址一路辗转,好不容易到了J县,现在这里的灾情已经解除了,可是依旧随处可见破损的房屋和车辆,还能看到不少居民坐在废墟之中悲伤欲绝。
林晚秋本来就不善和人交际,这会儿被他刻意疏离,半晌都想不出一个话题来,气氛沉闷令人窒息。
“呀,原来是你啊。”其中一个女孩暧昧地冲她眨眼睛,“所以昨晚打电话的人是你,大家还猜测说白沭北有对象了,没想到都是爱人啦。”
她压根就不知道这里的电话,白沭北的手机一直打不通,后来虽然白小黎给了她电话和地址,可是她一次也没打过,就为给他一个惊喜。
林晚秋白净的小脸在黑发下看起来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,让人生出一股想要施虐的冲动,白沭北伸手扣住她的下颚,揽住她的腰把人重重压进了床垫间。
白沭北嗓音喑哑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林晚秋不想多想,甚至安慰自己这个电话可能是白小黎打来的,为了提前告诉白沭北自己要来?
林晚秋闷在他胸口,瓮声道:“每天都在想,你这时候在做什么?会不会有危险,我只是想来看看你,看一眼就走。没想给你惹麻烦。”
林晚秋伸手握了握他冰凉的手指,安抚地笑了笑:“如果真撞得头破血流,你也不会抛弃我对吗?”
她说得不连贯,可是白沭北还是听明白了,顾安宁“失踪”之前,他们已经决定要结婚了,如果顾安宁没出事,他现在的妻子就是她了。
三人在商场里逛了一整天,白小黎很开朗,话也特别多,林晚秋和她待在一起不觉得别扭还很开心。
白湛南哪里会怕他,眉峰动了动,一脸“被我说中了”的欠揍样:“你还真是,就算是忤逆老头子,也犯不着搭上自己一辈子吧?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,那林晚秋呢?就她那样小兔子似的,要是将来你再不要人家了,还不得立马跳护城河啊。”
组员挺直身板,回答的异常嘹亮:“她说是国际长途,务必让您接一下!”
至于那个电话的事儿她从头到尾都没问过白沭北,他们才刚新婚,实在经不起一点点的波折和质疑。
林晚秋站在拐角处,直到电梯门合上还有些回不过神。
她的声音在夜色里很温柔,音色有些低,可是落进耳里很舒服,就好像催眠曲一样,让他原本混乱的心跳慢慢平稳下来。
牵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,两人径直走进婚姻登记处,手续很简单,填表、拍照、领证,这会儿人不是非常多,很快那两个只需九块就拿到手的红色小本子放在了他们面前。
对方敏锐地感觉到了他沉着的呼吸,试探道:“沭北?”
白沭北说要回队里开会,这两天大概都不能回来,林晚秋其实已经有些适应这种生活了,婚后这段时间几乎都是她和孩子两个人在相处,她一个人照顾孩子也算轻松,毕竟萌萌比起林知夏来已经很容易照顾了。
林晚秋之后就每天都定时收看新闻,白天在店里看,晚上回家也要看。新闻报道得很全面,可是那么多穿着迷彩制服的男人里,怎么都逡巡不到他的影子。
林晚秋看得出来林知夏不高兴,他眼底浓烈的悲伤让她很难受,她喉咙好像被人扼住一般,艰难地发出声音:“是,我想和他结婚。”
白小黎一下子就对这个嫂子有了好感,会害羞还脾气好,简直就是理想型。
像是怕自己后悔,白沭北随后开车载林晚秋去了民政局,林晚秋坐在车里还有些发懵:“这么快?”
“姑姑。”
白沭北意识到自己没法对林晚秋开口说不结婚的话,竟然害怕看到她失望的眼神,而且……他有些舍不得。
组员有些不自在,微微清了下嗓子:“是个女的。”
“关你屁事。”白沭北嫌弃地扭过头,横眼看着他,“怎么了,失恋了?”
“别动,让我抱抱。”林晚秋细声说着,有些商量的语气,“就一会儿,你睡你的。”
在医院楼下楼上地跑,挂号交费,林晚秋对医院早就已经熟悉,所以这一切做起来还挺顺手,只是还是忙得额头都是细汗,初冬的早晨却热得两颊红扑扑的。
白沭北脑子一片空白,思维更是一点儿都跟不上他话的节拍,顾伯平说的每个字都是再熟悉不过的语言,可是汇合在一起却怎么都理解不了。
他沉默了几秒,声音有些哑:“你决定了?”
他很久才说:“是不高兴。”
白沭北和白湛南同时看向手机屏幕,顾伯平——
林晚秋看着那喜庆的大红色,明晃晃的,竟刺得眼眶酸胀,她支吾着把结婚证攥紧:“谢谢。”
可是已经来了,哪怕偷偷看一眼再走也好。
林晚秋能感受到他的气息,没敢再接着往下说,只是微微仰起脸看着他。
顾伯平甚至连顾安宁在哪家医院都没说,可是还是成功搅乱了白沭北的心思。
林晚秋没敢耽搁他,还是乖乖点头答应了:“你不用担心我。”
林晚秋被白沭北直接带到了自己的帐篷里,人才刚刚进去就被他从身后紧紧抱住了。
林晚秋被他这副霸道样给逗笑了,抿着唇点头。
白湛南看着他的侧脸在昏暗的灯影里忧喜难辨,最后更是对着黑了的手机屏幕发呆,不由皱了皱眉头:“没事吧?”
白沭北将手里的烟蒂弹出去,掌心递到她面前:“如果决定了,户口本给我。”
“我……”林晚秋也有些不好意思,她想说想他了,可是这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,到了嘴边最后变成了,“萌萌担心你。”
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,还是自己的真实想法,白沭北转头看着白湛南,低沉的男音混着音响震耳欲聋的效果。
林晚秋僵硬的身躯这才慢慢松懈下来,她伸手环住他结实的腰肢,脸颊贴上他有力的胸膛,心里竟有些小甜蜜:“可是我真的很想你,想得受不了了。”
萌萌率先叫人,林晚秋这才知道眼前的女孩儿是白沭北的妹妹,他的确是有个妹妹的,她以前听说过。
林知夏的病情一直在康复中,她不用太操心了,可是结婚这件事还是得和他说一声,这已经是她最后一个亲人了。
白沭北忍不住弯起眼眸,重新拿过报纸看起来。
林晚秋看着碗里那个没舍得吃的卤蛋,她刚才一直想给他的,可是他吃得实在太快了,和她待在一起统共才几分钟而已。
“可是……”
电话匆匆就挂断了,顾伯平似乎只是情绪激荡之下想和他分享而已,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说,顾安宁为什么会昏迷?还有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?太多的问题困扰着他。
“你前丈人?”白湛南敛了神色,有些严肃地看着白沭北。
看得出来顾伯平很激动,略微苍老的语态却透着一股难掩的喜悦:“沭北,安宁当年有苦衷的,你……我稍后再向你解释,我先回病房了,安宁醒了我们近期就会回国。”
她忍不住开始思索,之前他还说想她,可是眼下的情况实在不太像。
林晚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,像是要把这段时间缺失的都给补回来,可是怕吵醒他,乖乖地缩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。
“所以你就求婚了?”白湛南惊讶地看着白沭北,半晌都没能压下心中的错愕和震撼,一口灌下杯中的红酒,微微晃了晃脑袋。
白湛南憋着笑,修长的手指正了正领带:“林晚秋原来是看上你粗鲁了?真是重口。”
游戏是不是该喊停了?一切到此为止还有挽回的余地。
熟悉之后,里边几个女护士开始好奇她和白沭北的关系,下午她被白沭北带进来时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。
林晚秋简单地洗漱后,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,明明今天舟车劳顿累坏了,可是现在却一点儿睡意都没有。
他沉沉吸了口气,打开车门下车。
“……是。”组员和在场的人一样糊涂,白沭北的脸色不对劲,连动作似乎都显得异常僵硬。
白沭北沉默着,身体微微动了下。
可是——
林晚秋心里有点儿难受,之前所有的好心情都被这件事一扫而空,可是她没法追问,更没办法问白沭北。
林晚秋缓慢地抬起头,露出平和的笑意:“当我遇到这个人的时候,我就知道我的生活不再沉闷,他轻易地走进了我的心里,我的人生轨迹一下子改变了……我绝望的时候是他如天神般给了我希望,我花光所有的幸运只为与他相爱。”
白沭北可能已经在找她了,林晚秋急忙和大家告别,匆匆回了休息区。
“这是妈妈。”萌萌歪着小脑袋,显然不满意林晚秋的自我介绍。
林晚秋微怔,林知夏刚才满脸的悲伤,现在却渐渐转化为担心,他一双黑沉的眸子直直盯着她,欲言又止。
窗外偶有知了的声音一阵阵传进屋子里,窗纱偶尔浮动,林晚秋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,却怎么都找不到合适的言辞。
林晚秋心脏沉了沉,有些难过地注视着他,可是他根本看不到她的悲伤表情。
白沭北眉头皱得更深了,阴郁地扫他一眼:“你……老子要结婚就不能说点好听的。”
林晚秋想了想还是走出去,这个体育馆好像地势比较高,大多伤员都被带到了这边医治,她后来和工作人员聊开后,就帮忙送送东西之类的。
醒了?这是什么意思。
白沭北的帐篷里亮着灯,可是没有人,或许他回来过一次,但是找不到她……都不用关心一下吗?
“恭喜二位,你们已经是合法夫妻了。”工作人员微笑着,露出白净整齐的牙齿。
他居然开始见鬼地舍不得。
林晚秋一愣,沉重的男性身躯已经不容置喙地压了上来。
林知夏回望着她,这还是那个林晚秋,无论是外表还是内里都给人一种柔弱无助的感觉,可是她渐渐变得果敢坚韧,或许是白沭北激发了她的潜能,可是他——
白沭北看她低头小口吃起来,这才低头吃自己的,夕阳渐渐落下,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,偶尔还有战士急促的脚步声匆匆而过。
而且白沭北之后也总是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事儿耽搁了,林晚秋渐渐地也不再纠结这件事,和萌萌在一起,和他在一起,这就是她要的全部生活了。
白湛南讽刺地笑了笑:“没恋过怎么失,倒是你……真不想顾安宁了?”
林晚秋明白灾区的食物都非常紧张,更何况她对吃的并不挑剔,伸手接了过来。她微微瞥一眼,发现自己这桶居然还多了一个卤蛋。
白沭北不耐烦地骂道:“你小子说绕口令呢,什么明白不明白的,我现在就准备和她结婚怎么了,和她结婚老子高兴,你再说句丧气话试试。”
林晚秋脸上的笑意瞬间冻住,昨晚——
林晚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,白沭北这样的男人又怎么会轻易将难过这种情绪表露人前?
“道德败坏。”他低笑一声,在她鼻头轻轻咬了下,随即俯身含住她的唇,吻得很专注,上下唇慢慢吸吮着。
世界在顷刻间好像静止了,白沭北静静看着那组员年轻的面容,长久都说不出话。这个长途会是谁打来的可想而知,能够找到这县城里的临时电话,而且是女的,那么只有那一个人。
她问了两个问题,他一个都没回答,只是看她的眼神更深邃了,黢黑的眼好像染了一层无法分辨的浊色。
这天早上起来林晚秋发现萌萌有些发热,小孩子只要有一点点烧就要特别注意。她拿了体温计给孩子量体温,发现烧得有些厉害,连忙抱着孩子打车去了医院。
林知夏看了她几秒,忍不住勾起唇:“我又不是回收站。”
林晚秋这么想着,一直克制着自己不乱想,继续帮着大家做些简单的事情,她这一忙就忘了时间,等被人催促着去休息时发现已经过了凌晨。
顾安宁此刻的出现并没有让他感受到想象中的激动和喜悦,反而让他焦躁不堪,为什么偏偏是这时候?
看着结婚证,他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,此时有种深刻的认知,以后这个女人就是他的责任了,和顾安宁……终究是过去了。
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,转眼就到了初冬。
而且让她有些呼吸不畅的是他身旁的男人,顾伯平——顾安宁的父亲。
白沭北很快就回来了,手里拿了两桶泡面,眉心微微有些褶皱:“只有这个。”
结婚?!
林晚秋心脏狠狠一跳,抱着孩子就走了出来:“沭北?”
林晚秋也没想做什么,在这里不习惯,而且他是真的累坏了。可是被他这么一闹就再也睡不着了,他身上寒意太重,贴着她的时候就好像一块寒冰。
白沭北烦躁地按住孩子的脑袋:“啰唆。”
林晚秋不好意思,微红着脸颊:“我们才刚登记,还没来得及举办婚礼。”女孩们眼里的艳羡让林晚秋心口乱跳,白沭北这样的男人,想来的确有很多女孩喜欢。
电话也根本打不通,林晚秋只能在心里着急,可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。
外面偶尔还有人声和灯光,这是个陌生的地方,外面的人她也谁都不认识,凭着一腔热情就跑来了,或许他一点儿也不开心。
白小黎咬着吸管,根本没留意林晚秋的表情,林晚秋微微愣了愣,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儿。可是转念一想,或许白沭北还没来得及公布婚讯吧?他能体贴到找人来陪她已经够细心了。
“唔。”萌萌点头,把白小黎递过来的糖果含进嘴里,毫无意外地扔出定时炸弹,“有结婚证的妈妈哦。”
林晚秋报了白沭北的名字就被对方告知在门口等着,她把背包取下来拎在手里,安静地待在原地。
白沭北整个过程都没说过话,可是那表情真是精彩,白湛南复杂地看着他:“你刚决定和林晚秋结婚,之前说的话不会这么快就要收回吧?”
她睁眼看着他,在不甚分明的光线里观察他的模样,只能依稀看清他紧合的眉眼,还有下巴那层浅浅的胡茬,看来他真的是很忙。
林晚秋笑着回屋里收拾床铺,白小黎借机向萌萌刺探消息:“小胖子,那真是你妈妈啊?”
门口的却不是白沭北,而是一个短发女孩。
白沭北解开安全带,也没有急着下车,点了烟狠狠吸了一口:“林晚秋,我既然决定和你结婚,就会努力对你好。我……”
白沭北啧了一声,伸手就钳住了他的黑色领带,与此同时放在一旁的手机开始震动,在酒吧暗沉的光线里泛着刺目的光线。
林晚秋对她的转变有些不适应,却还是微笑着答应了,萌萌高兴地跑到姑姑跟前:“妈妈做饭可好吃啦。”
床太窄了,两人贴得很紧,林晚秋闻着他身上让人安心的气味儿主动往他怀里缩了缩。
回去之后的第三天,白沭北终于回了家。
白沭北坐在她身侧,单手搭在膝盖上,一手还端着自己的那份儿,目光严肃地落在她脸上:“不许挑食,全吃完。”
这到底是什么心理?
他沉默着,胸膛却剧烈起伏着,垂在身侧的拳头攥得死紧,一双眸子更是投射出锐利逼人的沉肃眸光。
林知夏没有马上回答,也没有激烈的举动,平静地端坐在病床上,眼神缓缓落在窗外。
白小黎一怔,萌萌的妈妈?那不是当年拿钱代孕的女人?对方错愕的眼神让林晚秋更加尴尬,只得往后退了一步:“要喝什么吗?”
白沭北挑眉看他,心情有些不好,他回来时本来时间尚早,可以回去吃林晚秋做的饭,可以抱着她看电影,现在却要陪这小子坐在酒吧喝闷酒,跟个没出息的失恋者一样。
尽管这么想有些矫情,尽管知道他无论做什么都是正常的,她的心在某一刻还是狠狠疼了一下。
他撑着胳膊伏在她上方,低沉性感的男音在耳畔轻轻响起:“忍着点,这里不隔音。我要是不做点儿什么,你回去又该乱想了。”
再往前一点点,一点点就可以看到病房里的一切。
林知夏叹了口气,自嘲地笑道:“我还能说什么,泼你冷水我不舍得,可是看着你撞向南墙又担忧发憷。”
林知夏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,安静地坐在病床上,微微苍白的脸色让他一双眸子看起来异常黝黑,整个人气色倒是好了许多。
白沭北不知道自己最后为什么要改变主意,这么多年太多的疑问让他无法平静下来,他走到那部陈旧的座机旁,盯着搁置在一旁的话筒看了很久,终是指尖微颤地拿了起来。
林晚秋伸手摸了摸,又生怕将它们弄乱了急忙收回手。
“我不会抛弃她。”
林晚秋跟着他进了营地,这里是县城的体育馆,所谓休息区也不过是士兵们在宽阔的场地上扎了不少帐篷,军绿色的帐篷整齐排列着,透着一股无声的威严。
林晚秋不想多想,可是还是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。
林晚秋被白小黎不由分说地拖了出去,还带着萌萌。
白沭北说完就出了帐篷,林晚秋一个人端坐在小床上,抬眼细细打量起这“屋子”,很简单的布局,除了这张简易折叠床外,就剩一张书桌和木椅,床上的被子叠得很整齐,四四方方的豆腐块。
结婚却没有婚礼,白沭北和林晚秋刚出了民政局,白沭北就接到电话出任务了。
“我看到妈妈手上的戒指了。”萌萌神秘兮兮地眨眼睛,蹭到白沭北身边坐下,压低嗓音,“爸爸,妈妈很抢手呢,我昨天听到高叔叔给她打电话了。”
林晚秋吻了会儿发现这男人都没给予一丁点儿回应,微微睁开茫然的双眼,尴尬地退开些许:“……你没心情?”第一次学人家勾引,可是没半点儿效果,她沮丧地垂下头。
组员挠了挠头,白沭北看他杵在门口不动,抬头沉了脸:“又怎么了?”
白沭北他们进的是一间高级病房,林晚秋站在走廊上耳边净是自己的心跳声,每走一步腿都软得厉害。
白沭北深邃的眼直直盯着她,似是在审视什么,片刻后揽住她的肩朝营地里走:“先进去再说。”
白沭北一直到夜里三点才回来,等身边的位置微微沉下去,她奋力地睁开眼,只看清他古铜色的胸膛,他赤着身体贴紧她,将她完全禁锢在身前。
他没有说话,只是安静地聆听着,那边有浅浅的呼吸随着电波传过来,好像越过了千山万水亲昵地在他耳边低吟。
林晚秋坚定了想法,背着包朝白沭北他们的营地前行。她那模样只像个来做义工的大学生,到了门口自然要被拦住,执勤的士兵皱眉打量着她:“同志,你找谁?”
第二天萌萌就一直追着白沭北问:“爸爸你什么时候和妈妈结婚?”
林晚秋的心情有些沉重,这种情况下跑来,白沭北一定不高兴。
顾伯平在电话里没有说得很详细,顾安宁现在还在国外医院里接受治疗,只是医生说她近期有苏醒的症状。
白沭北眉头微皱,他最不喜欢开会时被打搅,语气不太好:“谁?”
组员这边才刚刚走出帐篷,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接着是帐子帘幔被倏地掀起。白沭北深邃冷峻的面容出现在他面前:“等等。”
家里这才有了些喜庆的气氛,林晚秋每天都在等白沭北和自己商议婚礼的事情,可是他却迟迟没有动静。
最后她停在门口,迟疑了许久才鼓足勇气往里看,第一眼她就认出了坐在病床上的女人,尽管她没了以前的光彩,却依旧是最夺目的那一个。
白沭北低下头,鼻息有些沉。
在酒吧喝得有点晚,白沭北回去的时候林晚秋已经睡下了,麻木地洗澡,掀开被子上床,那女人就像循着他的气味一样一点点摸索过来,柔软的身躯紧紧挨着他。
白沭北没说话,忽然毫无预兆地吻上她柔软的微微有些濡湿的唇瓣,低斥一句:“你本来就是个麻烦,老子今晚不用睡了。”
临走的时候他有些抱歉,降下车窗沉沉睨着她:“婚礼的事,回来再补给你。”
林晚秋惊讶地看了他好一会儿,白沭北这番话怎么都像婚前承诺,有人说过,男人的话不能信,可是她现在愿意去相信白沭北。
“对啊,”白小黎用力点头,双手撑着下颚做出憧憬的模样,“把萌萌交给我就好了,我现在正是暑假,很闲呢。”
还是林知夏率先打破沉默:“白沭北那样的男人,不是你能控制的。”
他的呼吸渐渐绵长悠远,林晚秋又开始心疼,为自己之前那别扭的小心思感到自责,她怎么能凭别人的一句话就开始怀疑他呢。
白沭北看着不断震动的手机忽然有些犹豫,不知道为什么,心跳有些快,最后还是接了起来,顾伯平很少会主动打给他,一定是有要紧事才对。
是她的声音,即使六年没听过了,却依旧瞬间便能辨认。
林晚秋陡然摔到他身上,隔着空调被依旧能感受到他结实健壮的身躯,她眼神闪烁着,细白的双臂缓缓缠上他,继而慢慢送上自己的双唇。
林晚秋愣了愣,林知夏似是皱了下眉头,眼眶有些红,许久才小声低喃:“我一直都在原地,是你越走越远了……”
她还得照顾孩子,萌萌实在太小了,每件事都离不开人,尤其现在萌萌对她的依赖似乎与日俱增,一刻都不愿和她分开。
白沭北眼神微暗,忽然伸手把人给捞回了怀里。
不知道是不是为自己找借口,这么想之后,白沭北反而轻松了许多。
林晚秋愣了下,耳根微红,低头喝橙汁:“还好,他工作重要。”
林晚秋快饿昏头了,这一路她几乎没怎么吃东西,J县现在是重灾区,好多进来的路都被洪水摧毁了,她坐的车兜兜转转走的是一条崎岖山路,在路上就耽搁了大半天时间。
夫妻间要的就是信任,白沭北说过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,她不该想太多的。
“……”
面对小护士们几次三番的追问,林晚秋只得轻轻点头默认。
他说着这么动人的情话,可是林晚秋却生出一种错觉,似乎此刻的他……很难过。
林晚秋有种做坏事被抓住的窘迫感,好在他看不到,小声说:“我来你是不是不高兴?”
白沭北欲言又止地在她面前站了一会儿,最后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。
白沭北一连忙了许多天,晚上正在开会的时候有组员跑进来:“老大,有您的电话。”
她眼神微转就知道面前的女人和老大关系不一般了,搓了搓手,笑眯眯地坐在沙发上:“那个……我今天在这儿蹭饭没事吧?”
她表情沉静,瞳孔却异常明亮:“这段婚姻不知道会走到哪里,但我想试试看。”
林晚秋总是能自我安慰,有时候人不能活得太明白,或者她现在多少还愿意自欺欺人,为了他。
林晚秋侧身看着他的枕头,上面还有清爽的洗发水味道,好像他就在身旁,可是被子里凉飕飕的,洪水过境后,这个县城哪里都透着一股寒气。
这是他们婚后的第一天——
白沭北捻了捻眉心,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开始上头了,脑袋疼得厉害,思维也越发的不清晰了。
这趟来看他多少有些失望,可是想到这男人冷漠沉闷的外表下,其实并非如此时,她又有些释然了。
身后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,林晚秋慢慢地回过头,他比之前黑了不少,迷彩背心包裹着精壮的身躯,脚上的黑色军靴衬得整个人越发修长挺拔。
顾安宁,她终于还是回来了。
萌萌看老爸不理自己,小脑袋从报纸下面的缝隙钻进去,扑闪着大眼睛看白沭北:“爸爸说话要算话,快点和妈妈结婚!”
第二天白沭北依旧在忙自己的事,昨晚的温柔缱绻好像一场梦一样,林晚秋待了一个上午就回去了,走的时候只给他留了个字条,她不想再给他添麻烦。
她用力缩起身体,将这条带着他气味的薄被裹得很紧。
白小黎收回视线,把手里的购物袋放在餐桌上,年轻有朝气的脸庞露出璀璨笑意:“不用,我就给他们送点儿吃的过来,我哥平时都想不起来去超市。”
“顾叔,什么意思?”白沭北艰难地挤出一句话,握着手机的手指骨节发白。
看着结婚证,他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,此时有种深刻的认知,以后这个女人就是他的责任了,和顾安宁……终究是过去了。
白沭北的脸色好像翻书一样,瞬间就晴转多云,他阴恻恻地瞅着他,好像他再多说一句就会拧断他喉咙一样。
白沭北百思不得其解,他承认自己现在对林晚秋有些动心了,可是这离爱还有很远的距离,是习惯?可是他们在一起也才几个月而已。
林晚秋下午也有事儿,她去见了林知夏。
白小黎一看就是很疼孩子的,把萌萌交给她林晚秋也放心,最后在白小黎的撺掇下,林晚秋真的去了J县找白沭北。
两人吃东西时几乎没有交谈,他不知道是太饿还是无话可说,一直有意避着她。
林晚秋看着他深邃的眉眼,低头从包里拿出户口本,白沭北将两个户口本重叠在一起,明明轻的几乎感觉不到重量,却感觉有千斤的巨石压在胸口一样。
夜色越来越深,外面还是异常嘈杂吵闹,林晚秋站在门口从缝隙往外看,能看到很多战士在面前忙碌,还有一些军医打扮的人往营地里抬伤患,想来这时候医院里更是乱作一团。
知道他工作的不定性,林晚秋没有任何怨言,可是晚上哄着萌萌睡着后,一个人看着空荡荡的别墅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落。
她紧握着拳头,掌心都汨出了冷汗,汗涔涔地好像浸了凉水一样。
白沭北沉默良久,缓缓低下头:“按我说的做,出去!”
白沭北现在还是不爱她吧,林晚秋很清楚这个事实,可是他的努力她看到了,更何况结婚不只因为她爱这个男人,还因为孩子。
其实婚礼本身对她并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,萌萌现在一直喊她妈妈,白沭北在的时候他们的生活和一家三口没有任何区别,可是没有婚礼,总觉得欠缺了些什么。
果然顾伯平的声音镇定中却带着几分慌乱,还微微喘息着,却每一个字都让白沭北的心揪了起来:“沭北,你现在先什么都别说,听我说完。安宁她,马上要醒了!”
白小黎想了会儿,冲着林晚秋暧昧地眨了眨眼:“嫂子,你们刚结婚就分开,你现在肯定特想我哥吧?”
可是今天白沭北的反应……他的确是不知道她来的事儿,初时那阵错愕是伪装不了的。
林晚秋沉默着,她又何尝不知道,可是谁迈出第一步的时候,就真的知道接下来的九十九步会怎么样?
“惊喜?”林晚秋想着,心底居然有些隐隐期待。
她走过去挽着林晚秋的胳膊:“要不你别做了,咱们出去吃。”
他看了她一眼,对上她清澈的眸子,有片刻地迟疑:“我在尝试爱你,未必能成功,但是我承诺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。”
萌萌不住点头,眼睛瞪得极大:“当然啦,爸爸你要是想和别的阿姨结婚,我就离家出走,不,我要留下来搞破坏!”
这会儿已经是黄昏了,天就快黑了,营地里能看到稀疏的灯火,点缀着这个有些悲伤的县城。
假如那个背影有相似的话,他身上的衣服也不可能完全雷同,可是明明该在开会的男人,怎么会出现在医院里?
林晚秋歪头打量他,看他一直绷着脸不说话,低声笑了笑,竟然伸手捏他的耳垂:“不会醉了吧?还知道我是谁吗?”
怕就怕这种谨小慎微的,一点点腐蚀了内心却不得而知。
白沭北猛地将杯中的烈酒灌进口中,火辣辣的滋味烧得他喉间难受,却远远不能舒缓胸口那阵郁气。
“你是白沭北的爱人?”
林晚秋正在厨房收拾餐具,白沭北放下手里的报纸,无声地看了会儿萌萌:“谁告诉你的?”
白沭北缓慢地转头看他一眼,不说话,只是将杯中大半的液体灌进胃里。
这天早上,林晚秋正在卧室给萌萌穿衣服,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响动,是输入密码锁的声音。
白沭北的表情她看得并不分明,帐篷里只有外面稀疏的光线洒进来,他的五官隐没在暗色里,只能看到他大体的轮廓。
她愣在原地,手里还提着偌大的购物袋,目光微微复杂地盯着林晚秋打量,又看了眼她怀里的萌萌。
白小黎缓过那阵惊愕之后,很快镇定下来,她慢慢走过来和林晚秋打招呼,眼神好奇地在她身上游曳着:“你好,我是白小黎。”
林晚秋谅解地点头:“你先忙要紧事。”
这话一出口,在场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,白沭北猜想是林晚秋,头也不抬地回答:“挂了。”
林晚秋仰头看他,她有很多话想跟他说,可是白沭北太忙了,虽然灾情得到控制,或许他还要解决一些后续问题?
白沭北揽着她站起身,明显感觉到她的肩膀在发抖。
可是要放弃的话……
低头看着她安静的睡颜,白沭北说不清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儿。
之后几天白沭北一直没打电话回来,林晚秋看新闻才知道最近正值汛期,附近的一个县城被淹得厉害,白沭北平时也会参与一些公益活动,当天晚上就带人出发加入救援部队了。
白沭北走过来,也不忌惮一旁士兵的八卦眼神,只是眉眼间有些别扭:“你怎么来了?”
林晚秋再出来时就发现白小黎看自己的眼神不一样了,格外狎昵:“嫂子,你今天准备做什么好吃的啊?”
林晚秋淡笑颔首:“你好,林晚秋。”
白沭北很快就吃完了东西,转头看她时似乎有些犹豫:“我要到很晚,你别等我,早点睡。”
白湛南有些意外,若有所思地眯起眼角:“这是想明白了呢?还是没想明白。”
他们去了住院部的十二楼,林晚秋知道自己这么跟着很卑劣,可是她控制不住,脑子好像完全不受控制,可是又什么都没想,乱糟糟的,没有一丁点儿头绪。
“我知道。”林晚秋小声回答。
他长久地埋在她肩头,淡淡的烟草味萦绕在她鼻端,许久才哑声说了一句:“林晚秋,我好像有点儿想你。”
白沭北任由她生涩地在唇上辗转,微垂着眼细细打量她,这个女人给他最深的感触便是“讨好”,她真的在不遗余力地讨好他,有些感情不知不觉在他心底发酵了,他再迟钝也能感受到。
“看我做什么?”他忽然睁开眼,黑沉的眸子似是审视却又异常明亮。
白沭北在夜色里一直睁着眼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,只是搭在她腰间的手微微用了些力道,将她更加用力地抱紧。